正文第296章奸细之四
杨宗志蓦地发觉何淼儿此刻竟是如此迷人,她本是个瓜子脸,大大明媚杏眼
的娇俏女儿家,只是她个性实在是太过刚强,因此即便是面对自己时,也有些微
微的放不开,时时都是绷着俏脸,就多了些肃穆意味。
此刻明媚日光下,她那欲语还羞,轻笑露齿的模样,当真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杨宗志看的一呆,脱口赞道:「淼儿,你真漂亮。」
何淼儿本来心中有些委屈酸意,但是经过牛再春两人插诨打岔,现在杨宗志
那发自肺腑的一赞,她那委屈便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心头沉甸甸的甜蜜四溢,脚
下小蛮足轻轻顿了顿,扭着小腰细声羞涩道:「谁要你……谁要你来拍我……了。」
何淼儿一句话说完,脸色已经红红的仿佛抹了胭脂,她受不住杨宗志火辣辣
的目光,慌忙跑近那大大的花圃,只装作赏花一般,暗自宁息了下。身后脚步声
沙沙的传来,每走一步,何淼儿心头便颤了一颤,她自己的气息还没喘匀,便更
觉得浑身酥麻的发热。
杨宗志走近几步,轻轻拉住她软软的胳膊,只觉得微风一吹,花香伴着淼儿
身上幽幽的处子媚香一起传来,自己此刻竟是分不清楚哪是花香,哪是体香,何
淼儿微微的扭了扭细腰,没有挣脱他的大手,便也停了下来,只是娇嗔的道:
「你……你不和他们一起走么?」
杨宗志呆了一呆,只觉得这眼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自己熟悉之极,细
细凝想一下,却是醒悟了过来,便又笑嘻嘻的接口道:「我若就这么走了,你在
你师父那里可不好交代,而且我说过冒犯了何小姐,自然是让你处置的。」
「咦?」
何淼儿微微诧异了一下,顿时也一同想起了那个悱迷的夜晚,自己与他一道
去救下了被困在西罗天教中的群豪,那时的自己一心不想他离去,却又惴惴的说
不出口,两人之间的对白,便与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两人心意相通,何淼儿也顺着这句话,娇滴滴的气恨道:「哼,你这个傻瓜,
你走了更好,我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右手悄悄探了出去,伸到何淼儿身前,环住了何淼儿
细细不容一握的腰肢,两人面对花海奇卉,心头想着的都是过去结识以来经历的
丝丝点点,有过温馨甜蜜,有过难禁的悸动,也曾有过哀伤的绝望,此刻的心境
比起当日来,不知又有多少倍的甜蜜满足而不自知。
眼前景色宜人,两人轻轻轻拥着说话,偶尔说些过去的趣事,偶尔又说起以
后的美好憧憬,不觉间温馨时日瞬息即过,待得两人恍惚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
微微西斜。
日光斜下,便带些深红色的余韵,照在淼儿素淡清丽的侧脸上,更是泛起一
绯淡金色的光辉,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下意识想起前夜淼儿拼命让自己先走时
的情形,两人那刻差点生离死别,直到现在才发觉何淼儿已经在自己心头占了一
个沉甸甸的位置。他心头好一阵激荡,便忍不住凑过去,在何淼儿吹弹可破的脸
蛋上轻轻吻了一口,香气扑鼻而来。
何淼儿被吻的一呆,既羞且喜,只是她回过头来柔柔的看着杨宗志,才发觉
两人还是站在宫殿外侧的花圃边,这里虽然路人稀少,但是两人方才忘情之下,
谁知道身后会不会有人指指点点,笑话过自己。
何淼儿慌慌张张的拉起杨宗志,便迈步向外走去,杨宗志轻轻笑道:「淼儿,
你怎么了?」
何淼儿不敢抬头,只得低头疾走,露出脖颈后雪花花的肌肤,此刻都泛着一
些艳红,她羞意难当的道:「你坏死了,这里大明敞亮的,我们……我们还是快
快回去了吧……」
杨宗志哦的一声,忍不住又打趣道:「在这里便不行,难道……难道回去了
淼儿你便任我怎么样了么?」
何淼儿嗤的一声,咯咯羞笑道:「真拿你这坏冤家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再
不回去,婉儿妹妹和死丫头可要等急了呢。」
两人一边伴着向逻些城大门外走,一边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自觉将行军布
阵,番王赐婚等烦恼事都丢在了脑后,只是两人没走一会,前方牛再春和马其英
突然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何淼儿一见牛马二人,想起他们方才笑话自己,便又晕
红了双颊,身后牵着杨宗志的小手,也偷偷了松了开。
只是此刻牛再春和马其英跑近,才看到他们脸色凝重,浑然没有半点打趣的
颜色,而是压低声音的道:「杨兄弟……大事不好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惊,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牛再春喘匀了气,目光四下里巡视了一番,将杨宗志两人拉到了无人的街角,
窃声道:「杨兄弟……我们知道谁是真正的奸细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道:难道真的有个奸细?又赶紧问道:「是谁?」
马其英凑近过来,四人避在街角,马其英用手捂住嘴角,肃下眼眸,轻声道:
「是……是吐蕃国的那个小公主。」
杨宗志恍惚的道:「小公主……你们说今日领舞的那个么?她……她怎么和
我们扯上了干系?」
牛再春又急切的道:「可不是她,而是……而是前些日子一直跟在我们大军
里的那一个,就是……就是眼珠子蓝蓝的,好像魔女一般的那个,哼……眼睛这
么怪异的颜色,瞧起来应当就不是寻常人!」
「紫儿妹妹?」
何淼儿轻呼一声,娇魇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杨宗志深深皱起了眉头,凝声
问道:「牛大哥,你们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杨宗志也与何淼儿一样,并不相信索紫儿是军中的奸细,只因她一路都跟在
自己身边,对着自己娇痴婉转,而且更是深情无比的对自己说道:「我以后什么
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那样我便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哩。」
这样一个天真妩媚的小女子,如果她是军中的奸细,岂不是出卖了自己,而
且连她的父王一道都出卖了么?
牛再春一见杨宗志二人的神色,便又急道:「怎么?杨兄弟,你还信不过哥
哥我么?」
杨宗志摇头道:「咱们兄弟之间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你们这消息的真实性究
竟怎样,我还不知道。」
马其英解释道:「这事千真万确,乃是我们亲耳听到的,怎么会错,我们今
日别了你们之后,便想在逻些城内找个酒家酒肆饮酒,只不过我们找了好些家,
端上来的不是水酒,便是什么奶酒,那葡萄酒根本一杯也没看到过。」
牛再春也点头道:「吐蕃人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我们两人又一句都听不懂,
没办法之下,我们只得比划手势,挨个的找人去问,那朔落王说过,当年波斯商
队带来了大量的葡萄酒,现在逻些城内也还有许多余酿,还好在一个酒肆里,我
们碰到个远游的生意人,他在南朝住了很长时间,可以听懂我们的话,正是他告
诉我们,前面有个华闲小巷,那里才有葡萄酒卖,我们便依着他的指示来到了华
闲小巷。」
牛再春一口气说了大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杨宗志皱起了眉头,着急的暗
道:此刻情形下,你们怎么还有心情闲扯半天?
马其英慌忙又接过来道:「我们坐下来叫了葡萄酒,果然没过一会老板便端
了一壶出来,我们正在开心时,身后小木屋里有人悄悄的说话了,这些人显然是
不想让其他吐蕃人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因此说的……正是地道的南朝话。我就
听见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公主,您可考虑的清楚了,人这一生,很多时候
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住了,便是自己心想事成,没有把握住嘛……这命运却是由
不得自己了,老臣也替你可惜的紧。『他说了这话,仿佛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个
时候……有个女子的声音说起话来,我和大哥仔细一听,听得清清楚楚,正是那
蓝眼睛小公主的声音,她仿佛犹豫了一下,接话道:「土伦佬大人,你是我吐蕃
国的巡礼户大人,怎么会……怎么会投靠了大王兄呢?』」牛再春歇过了气,便
又再道:「没错,这小公主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我们听到过很多次,决计是错不
了,我和二弟对望一眼,霎时便明白了里面说话的人是谁,他们说的大王兄,定
是忽日列,我们两人暗自不做声,又轻轻向那小木门靠近了些,听到那土伦佬果
然又道:」中原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大王子有雄才伟略,而
反观你的爹爹,却是个胆小怕事,窝囊至极的废物,我们吐蕃国在你爹爹这样的
废物手中,能有什么好光景,只怕过不了多少年,大王子不来夺位,南朝的蛮子
铁骑们便开过了唐古拉山,直接打到金顶上来了。『这时那小公主突然呵斥了一
句道:「你胡说!』土伦佬仿佛也并不与她制气,只是说道:」唔……这些男人
们间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感兴趣,你只需告诉我,大王子这个忙,你是帮还是
不帮?『「杨宗志与何淼儿对视一眼,他们听到」大王兄「这三个字,心头便砰
砰的沉了一下,只因在这吐蕃国内,能叫出大王兄三个字的,只可能是哈克钦与
索紫儿两人,而哈克钦与忽日列之间素来不和睦,因此他只是叫忽日列大王子,
并不称他大王兄,而索紫儿自己说忽日列小时候对她极好,所以一直都是唤他大
王兄,这定然错不了,就算牛再春和马其英想编,也是编不出来。
何淼儿心中犹豫的道:「难道……难道我过去并没错怪那紫儿……那吐蕃小
妖女?」
杨宗志眼眸闪烁了一下,问道:「接着呢?」
马其英嗯的一声,回答道:「接着那小公主便问话了,说道:」大王兄到底
要我帮他作甚么事情?『土伦佬这才回话说道……「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压低一些嗓音,郑重的道:「土伦佬说:」其实这件
事情对你来说简单的紧,你只需要偷偷的跑到南朝人的大营中去,然后……然后
……『「他说到这里,便没了声息接下去。
杨宗志不禁皱眉问道:「然后什么?」
马其英摇头道:「那土伦佬说到这里,声音越说越小,我和大哥恨不得将整
个耳朵都贴在木门之上,但是依然还是听不清楚,看来他们之间定是说的耳语。」
牛再春点头道:「那土伦佬说过了这话,小公主突然叫了一声,仿佛生起气
来了,不悦的说道:」这事情为何你们自己不去作,而要……而要让我去作,我
可不答应。『那土伦佬讪讪的说道:「嘿嘿,尊敬的公主殿下,眼下整个逻些城
便是你与南朝来的蛮子们结好,这事情全逻些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老臣也想去为
大王子效劳,可惜就以老臣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进得了南朝人的大营,但是要作
这样的事情,根本半分可能都没有。』」马其英咬牙道:「接下来小公主便沉吟
着不说话,那土伦佬等了一会,忍不住又催问道:」公主,你仔细想想,做完了
这件事情,这吐蕃国便是大王子的天下了,到时候你还不是要什么便有什么吗?
你帮助大王子夺了王位,便是大王子最最亲近的尊贵王妹,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
大王子也会替你摘了下来。『小公主听了这句煽动,好像立刻被说服了一样,她
稍稍犹豫的问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尊贵荣华的王妹身份,你们……你们保证不
能伤了南朝来的人,可做得到么?』土伦佬赶紧接话道:」大王子志在吐蕃国的
王位,根本也不想与南朝来的客人结怨,这些自然不需你吩咐,老臣等人便会照
办。『那小公主听到这里,才是下定了决心,猛然说话道:「好!……我答应你
们!』这个时侯,我们俩便再也没有兴致喝酒了,便急急出来找你们了。」
马其英抬头看见杨宗志负手而立,脸色愈发的不好看,直直听到这里,脸上
隐隐有股青色外冒,他心头跳了一跳,惶声道:「杨兄弟,没想到这小公主便是
隐在我军中的奸细,她一直与忽日列的手下暗通声息,只是不巧被我们两个正好
撞到了,你说,他们口中商量着要去我们大营里作甚么事情?」
杨宗志心头一股怒气冒起,双拳紧握,咬着牙心想:这索紫儿面对自己的时
候,神态娇痴毫不掩饰她的爱慕,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只怕她由着哈
克钦一路东去,在滇南的玉龙古镇耽误了一个月之久,便是不想哈克钦当真借到
兵,因此百般推脱敷衍,拖延着让忽日列早日得手。后来自己围剿忽日列的计划
可谓布置的周密无比,多方大军在狼谷会合,这是事后偷偷定下来的计划,一般
的军士根本不可能知情,即便是筠儿和淼儿也不完全知道这个计划。自己千算万
算,却是漏算了个索紫儿跟在身旁,那夜里,自己要给逻些城里写书信,正是索
紫儿自告奋勇站出来亲手写出,她写得书信,信上的内容她自然一一都知道了,
因此之后计划败落,忽日列仿佛算准一般,在狼谷中设下圈套,引着两路大军入
网,所幸自己见机的快,没有好像过去那样冲动出兵,否则两路大军四五万人,
只怕能够逃出狼谷的不会剩下十分之一。
杨宗志运气克制自己的怒火,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定下的是什么计划,
但是……但是想来他们这么做,对我们自是没有好处,我们只能暗中防着点。两
位哥哥……我对不住你们,这索紫儿正是跟在了我身边,我对她失了警惕,才导
致狼谷失策,若不是今日你们恰巧撞破了他们的商议,我们只怕到此刻还是蒙在
鼓里,大家赔了性命,都还不知道栽在何人手里,这事总是我的不对……」
杨宗志说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闪,暗想:「哎呀,不对……这事不对,若是
索紫儿当真与忽日列勾结在一起,怎么……怎么忽日列还会派人对索紫儿下手,
那些黑衣人……黑衣人难道不是忽日列的手下么?还是说这本就是为了让我彻底
相信她,演给自己看到的一幕戏?」
四人说了好一番话,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下来,晴日之后天空会有晚霞,霞
光仿佛火烧云,到了后来便成了炭黑色,杨宗志站在街角,脸色也如同云彩一般
炭黑,他只觉得心头翻转,忽起忽落,既想起索紫儿那洁白妩媚的娇痴素颜,又
念起她与忽日列的人暗中定议时的模样,胸口中只觉得又有恼恨,又有自责,还
有讪讪的落寞。
他暗自为索紫儿找了无数个理由,但是又一一被自己推翻,只想当世之事,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这迷局布置精巧,丝丝入扣,更是远远胜过当年在北郡
碰到的秀凤之局,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是他思来想去,竟是一时拿不定想
法和主意来。
正文第297章奸细之五
四人说过了话,便一道向回走,各自沉默不语,只是心头却都在犯嘀咕:
「我们现下身处遥远的吐蕃高原上,外有忽日列八万大军环伺于侧,随时可能卷
土重来,内又有多勒克为首的吐蕃群臣对我们颇多猜忌,此刻再察觉到甚至是索
紫儿,也是暗自打入内部的奸细,如此一来,身边可谓风声鹤唳,险象环生。稍
有不慎,别说是完成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就算是好好的活着回去,也不知能不
能做得到?」
何淼儿偷偷斜睨杨宗志的侧面,见到他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眉头深深的锁
在一起,嘴角抿住,面相威严而刚毅,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在花圃之外,与自己说
说笑笑时的调皮洒脱之相,她目光微微的一迷,知道杨宗志此刻定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被索紫儿那小妖精骗得苦了,一方面又对其余人心头愧疚的紧。
何淼儿心头柔柔的泛起疼惜,便将小手私下里又握住了杨宗志的大手,手心
中透出温暖,只盼这股温暖能给他的心头带来一丝光明。四人走了一阵,面前城
楼在望,出城门之前,门外一个早已守候在这里的吐蕃少女迎了上来,对着杨宗
志等人俯首道:「我家公主有请大人去见一见。」
牛再春与马其英对望一眼,心头跳动道:「这就来了!」
何淼儿素手一挥,咬着细碎的洁白玉齿,尖声道:「不行,他不会去!」
杨宗志斜眼瞧过去,见那少坚女只是个普通随从丫头打扮,长发扑面,衣着
朴素,身份定不很高,不由得心想:「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一面看
看索紫儿下一步如何来表演,与她虚与委蛇,同时试探她们的动向,另一面则是
暗中提高警惕,等着她的计划实施时,善加利用,委实不能说这坏事就变不成好
事。」
那少女惊奇的抬起头来,暮色中只见到一双明亮的清澈眼神,她不明白何淼
儿为何这般情绪激烈,杨宗志瞥了那少女一眼,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何淼儿听得心头发紧,转身过来凝视住杨宗志,杨宗志对她使了个眼色,道:
「夜里风大天干,你们早些回去,着人看好了火炉和铁架,免得大风吹倒了铁架,
半夜失火。」
何淼儿听得一呆,恍惚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杨宗志已随着那少女走回了逻些城,
转过了街角,人影已不可见。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走在逻些城的青石板大街上,这逻些城看起来气势磅礴,
但是这里民众的生活可比洛都人单调得多了,一到了傍晚,这里的人家都是居门
紧闭,早早的便熄了草灯睡下,哪里像洛都的风光,此刻方是华灯初上,秀色半
闭的美好光景。洛水之滨,皇城之下,堙没了多少英雄豪杰的壮志心,也掬干了
多少才子文客的狼毫笔。
天色还未黑尽,但是身边清冷,夜晚的风儿开始吹起,带些微微的凉意,那
少女只顾在前面低头引路,并不与杨宗志说话,两人走了一会,杨宗志突然问道: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姑娘半转过身,艰难的说道:「我们……当然……是去公主那里。」
那姑娘这句话一出来,顿时让杨宗志明白她方才为何一句话也不多说了,只
因她的南朝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晦涩,每个词,每个字都好像挤牛奶一样的生硬挤
出来,而且发音异常的怪异,若不是仔细的听,逐字的联想,这么短短几个字也
无法听懂。
杨宗志恍然道:「原来你还不懂说中原话,那……那你最开始邀请我去的那
一句,可说的很自然啊。」
那少女想要表达,但是实在是知道的字词太少,她啊啊的叫了两声,不由着
急的两手乱舞,这吐蕃国的少女们身材都很窈窕,而且自幼便生活在歌舞的环境
中,因此她们经常用载歌载舞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姑娘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得用手轻轻捂住了嘴唇,然后脚步微转,另一个
手指点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耳朵上的手指一动,那嘴唇的上手指也跟着有韵律的
晃动,杨宗志看的半懂半不懂,也学着她的模样,将两只手分别指在自己的耳朵
和嘴巴上,猜测道:「你是说,有人将那句话告诉了你,然后你便学这那一句,
练习了很多次,是么?」
那少女听得眼睛发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杨宗志呵呵一笑,正要说是谁让
你练这一句的,只是话未出口,立即意兴索然的想起这少女是索紫儿身边的宫女,
教她说这句话的,自然也是索紫儿,一想起即刻就要见到索紫儿,杨宗志的心头
当真矛盾的很,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双方身份不同,立场自然也就不一致,人家
过去利用了他,也是责任使然,说不上怪与不怪的问题。
杨宗志的笑容僵在脸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住自己的心绪,他心头的
矛盾处就在于,他一面觉得索紫儿欺骗了自己,胸中非常难受,另一面又不得不
去与索紫儿虚与委蛇。
那少女在前面黑黑的巷子口,哗啦一声拉开了个大门,这大门一开,显露出
里面别致的雅苑来,只见到这里布置得温馨而又自然,长亭绿草相间,长亭的尽
头便是个矮矮的房子,那里——正有红色的烛光透出。
这里虽然布景雅致,但却是远离「布达拉宫」并不在皇宫之内,想来可能只
是个别院,乃是散心避暑之用,杨宗志平抑住自己纷乱的心情,随着那少女向内
走去,穿过长亭,来到小屋的门前,两人方一走近,便听见里面滴里咕噜的说话
声,接着一个轻媚的好听声音接过来道:「哎呀,都笨死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也说不好,你们都听好了,我再教一遍,驸——马——爷——万——福——金—
—安。」
这话音一落,又有好几个不同的音调重复这句道:「呼——马——夜——万
——呼——金——安!」
杨宗志一听,差点绝倒,只因这些学说南朝话的声音里面,有的低沉,有的
沙哑,有的清脆,而且就连语调也都完全不同,声音传出来怪怪的仿佛鹦鹉学舌,
多只鹦鹉凑在一起,热闹是热闹,但是同样吵杂的刺耳。
索紫儿的轻媚嗓音透过烛光弥漫的窗户响起道:「噗嗤……难听死了,不过
……算了,时间这么紧,也难得你们都学出个模样来,蓝奇尔,我看……我看你
倒是说的不错,哼哼……你是当真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公主』身份了,便能嫁给
我……我哥哥了么?」
索紫儿这后半句仿佛说的漫不经心,她刚说话,便有个清脆的嗓音结结巴巴
的道:「公主……婢子……可不敢,婢子是什么身份,自己……自己还是清楚的,
今日大王说过的话,婢子……可一句都没听进去。」
杨宗志恍惚间明白了,原来这所谓的蓝奇尔,只不过是索紫儿身边的一个小
小宫女,朔落王今日金殿赐婚,认了这蓝奇尔作为义女,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
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吐蕃国的贵族们,看上去都是毫无心理准备,现在索紫儿
趁着这个空,正在教这些身边的宫女们说南朝话,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却又赶
紧提醒自己道:「这些都是假的,是索紫儿作给你看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秀
凤那样的布局套子,你要是连钻两回,不说是其他人笑话,就算是你自己,恐怕
都没有脸面去见九泉下的爹娘了。」
索紫儿听了蓝奇尔战战兢兢的回答,语气微有些得意的俏声道:「咯咯,我
谅你也不敢,罢了,就算你得了父王的承情,不过……咯咯,我也总有自己的办
法的。」
杨宗志心头忽的烦躁起来了,内心深深的觉得自己在这里听着索紫儿带人演
戏,实在是没有意味的紧,不得已只能嗯哼的咳嗽了两声,里面人听到这句低沉
的咳嗽声,顿时慌作了一团,不一会,木屋的房门大开,温馨的烛火透了出来,
房门口盈盈的站立了一位娇媚的佳人,只见她娥眉淡扫,长长的黑发垂下,身着
一件南朝的艳红长裙,裙间横了一条飘带,从柔柔的腰间和两只素洁小手中穿过,
微风从外吹起,吹得飘带向后迎展,乍一见下,让人几乎怀疑自己看到了画中仙。
杨宗志站在长亭尽处的树荫下,这里灯火照射不到,树荫垂下阴影,遮住了
他的脸庞和胸襟,只能看见衣服的一角,索紫儿眼神甫一接触黑夜,微微的产生
了一阵失明,直到她又欢快的跑近几步,凑近身来,才隐约看见杨宗志目光正直
射自己,那俊逸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索紫儿看清楚是杨宗志来了,心头蓦地一喜,露齿欢笑道:「哥哥,你总算
是来了哩。」
她欢笑之间,便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捉杨宗志的大手,杨宗志只觉得一阵幽香
扑鼻而来,此刻索紫儿的面容上竟是如此鲜活动人,红唇白齿间,天蓝色的幽幽
星眸透射出海一般的深情凝望,他心头激烈的一跳,见到索紫儿来牵自己,又下
意识的向后一躲,避过了她迎面而来的小手,嗯的一声,转而从她身边穿了进去。
入屋一看,瞧见屋内布置的更是朴素雅致,红毯竹窗,当中是一个矮几一般
的茶桌,此刻上面放了好几个盘子,盘口用竹帘盖住,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房间一看便知是小女儿家的闺房,处处都透着一丝南朝大户小姐家的气息,却
与近日所见吐蕃民居截然不同。
索紫儿见杨宗志躲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目中微微一讶,只不过她转而又
开心的笑了起来,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跟上去引领着他来到茶桌之前,她屏
退众人,着人关好了木门,才娇笑着亲手将那些竹帘一道一道的打开。
竹帘褪下,露出里面精致的美食来,细细一看,竟是前次在西蜀的时候尝到
过的那些吐蕃菜,想起那次索紫儿为了给自己露一番手艺,偷偷跑到山林深处去
挖野菜,结果回来中了瘴气,又感染了风寒,一直到很久之后,身子才算大好。
明知自己此刻切记不可动容,但是杨宗志的眉头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索紫
儿曲着小腿坐在杨宗志的身边,荡起一阵诱人的香风,娇笑盈盈的道:「哥哥呀,
上次我作好了一顿吐蕃菜,你却是没吃几口便跑出去做事了,这次我不管,你定
要好好的尝尝我的手艺,为了这顿,我可是准备了好一会哩。」
杨宗志表情木然,心头暗自冷笑道:「又来这一招么?正是因为过去这件事
情,自己才会开始注意索紫儿,觉得对她负疚良多,后来也不再躲避着她,而是
与她有说有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是傻得可笑!」
索紫儿见杨宗志只是盯着菜肴看,却并不动一下筷子,不禁奇怪的凝视那几
盘菜,伸出洁白的小手逐个摸了摸,喃喃自语道:「怎么了?是……是这些菜凉
了么?咦……还好呀,我特意用盖子盖好了,等着你来哩。」
杨宗志突然嘿嘿笑道:「我不饿……」
索紫儿转过了娇魇,娇痴的对他眨了几下眼睛,才媚笑道:「原来是这样哩,
那好,我来陪你说会话好么?等你饿了之后,再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小手将每个竹帘盖子又仔细的盖好,看着一丝热气都
透不出来,才算作罢,小手动作出奇的温柔,仿佛尽心照顾自己丈夫的温柔小妻
子一般。
索紫儿向杨宗志的身边斜斜的靠近了些,整个娇躯的上半身几乎都依在了杨
宗志的手臂上,才咯咯转颜道:「哥哥呀,你看看小院子怎么样,我自小以来,
可就一直住在这里的哩。」
杨宗志随眼看过去,见到这里的确是女儿家的闺房,布置的甚为素雅,但是
却并不奢华,他一旦对索紫儿存了怀疑之心,便事事都依着最坏的打算来想,心
道:「她是公主,不住在宫殿里面,怎么可能从小就住在这个民居一般的普通房
子里,这房子就算修葺的还算不错,但是比起今日所见宏伟的布达拉宫,锦杯玉
食,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索紫儿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分毫也没注意到杨宗志此刻的神态变化,
继续娇痴的道:「我过去跟你说过一次,我……我小时候长得丑,是个没人喜欢
的丑丫头,所以……所以父王也不让我住在他的身边,而是……而是将我送到了
这个没人看管的小房子里来住,那个时候……只有大王兄偶尔会来看看我,直到
……直到很多年之后,父王有一次在城门边见到了我,他好像吃了很大一惊,才
……才派人来让我搬回去,可是……可是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哩,突然让
我搬回去,生活在冷冰冰的皇宫里,我可住不习惯,所以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父王拗不过我,最后只得依了我,却是又派了这么些宫女奴婢的一大堆,说是要
好好的照顾我呢。」
索紫儿斜依着杨宗志窃窃私语,脸庞幸福的紧贴着他手臂上的衣衫,她说起
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面对这多年来不离不弃的屋舍,不由得感情外露,将自己那
些缅怀,伤感和依恋都透过细细软语传了出来,杨宗志静静的听她诉说,面色微
微的一愣,忍不住暗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继而又想:「她跟我说这些作甚么?」
索紫儿呆呆的看着面前一闪一闪的火烛,嫩滑的声音幽幽又传入耳来,道:
「哎……说起来,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的一景一物,但是哥哥你曾经跟我说过
战国的故事,里面有一位叫孟轲的老先生,他对他的后人说,鱼我也想得到,熊
掌我也想得到,但是两者总要舍弃其一,那我就舍鱼而取熊掌了。我听了之后心
里就在想:嗯,……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可没有孟轲老先生那样的智
慧,但是……但是哥哥你说的故事道理总是不会错的,鱼我也想取得,熊掌我也
不想放过,做人未免便有些太过贪心,假设……假设两者取其一的话,我也……
我也会放掉鱼去取熊掌哩。」
杨宗志微微点一下头,想起自己在来吐蕃的路上曾经给索紫儿说起过很多战
国的故事,里面有文有武,不下数十个之多,可是她却偏偏记住了这一个,他心
头暗自一闪,想道:「是了,她方才说小时候缺人照顾,自己孤单的生活在这小
房子里,只有……只有忽日列才会偶尔过来看看她,那么这样想来,她自然是将
忽日列当作了一生的熊掌,百般维护,而将其余一切都看做了鱼,包括她的父王,
哈克钦在内,她都愿意舍弃!」
索紫儿说完了话,便闭上秀丽的蓝色眼眸,靠在杨宗志身上微微冥想了一阵,
耳朵紧紧贴在杨宗志的手臂上,那手臂上传来一阵温温的热度,索紫儿心头一甜,
忽而睁开双眼,抬头仰望杨宗志的脸庞,娇笑道:「我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
多,可也忘记哥哥你还没有吃饭哩,好了,你现在……可饿了么?」
杨宗志想清楚她的行事为人,心中恍惚的一亮,暗自叹了口气,微笑道:
「我不饿,小公主,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了话,便欲转身站起,索紫儿美好的身子都娇羞无力的靠在他身上,
他身子一动,索紫儿自然也是坐不安稳。
索紫儿目中惊奇的一闪,惴惴不安的道:「哥哥,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公主?」
杨宗志轻笑道:「我叫的有什么错么?」
索紫儿紧紧的凝视杨宗志的面容,那面容是如此让自己魂牵梦绕,此刻这面
容上挂了淡淡的微笑,只是这微笑让她心头煞是惶恐害怕,感到这笑容的主人距
离自己愈发飘渺幽远,她颤抖着红唇道:「哥哥,你是生我的气了么?嗯……」
索紫儿颦眉细想一下,又恍然大悟的娇滴滴道:「是了,你是气我昨夜没有
跟你回去是么?好哥哥呀,昨夜紫儿可是有些重要的话儿要对父王去说哩,不过
……现在这一切都不要紧了,我以后……自是对你寸步不离哩。」
杨宗志本是强行抑制住心头的失望和难受,索紫儿她有所取舍也不打紧,可
为什么她却要来欺骗自己,要来谋了两万大军的安危性命,他嘴角的微笑瞬间变
成了丝丝冷笑,嗤声道:「嘿嘿,你还要跟着我作甚么?我知道了,你是要……
跟着我,好回我的大营见机行事的,对吧?」……
感谢封推,感谢支持,无以为报!……
正文第298章取舍之一
索紫儿尚未意会过来此刻杨宗志已转了颜色,她听见杨宗志口中嘿嘿有声,
便只当他气还未平,不由得温婉的道:「哥哥你要是回大营去,我……我自然也
是跟了你回去的,我过去说过的哩,这一辈子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这句誓言
我可永远也忘不了。」
「我说什么,你便作甚么?」
杨宗志不禁气极而笑,若不是今日牛再春与马其英为了寻找葡萄美酒,闯进
了无人的小巷,无意间听到她与忽日列的人对话,自己险些便要让她这楚楚可怜,
娇婉依人的模样给骗的惨了,现下她依然拿了这套说辞来哄骗自己,莫不是当自
己是个傻子么?
杨宗志本来暗自下定决心,要与索紫儿周旋一阵,旁敲侧击的打探他们的计
谋,此刻听了索紫儿深情款款的说话,不由气得冲口道:「我有叫过你去你给忽
日列卖命么?我有……我有叫你去将我们大军中的定议都通告给忽日列么?嘿嘿
……我还有叫你去出卖你的父王么?我说什么,你便作甚么,原来你就是这么听
我的话的,好啊!很好!」
杨宗志说话间,双拳紧紧握住,两眼怒视索紫儿,见她每听见自己说一句话,
便脸色苍白一分,他心头隐隐有些快意涌起,却又霎时后悔的自责,暗想:「不
是想好了要与她虚与委蛇么?怎么……怎么都说出来了?哎……我总是作不到好
像爹爹那般的沉稳有度,这事要是换做爹爹的话,他定会不动声色,绝不会好像
我这般冲动无忌,骂是骂的快意了,可是……这后面的事情也愈发的难办……」
索紫儿娇躯一阵失神的颤抖,惶恐害怕的清泪盈盈,惊声道:「怎么……怎
么你都知道了?」
她看着杨宗志横眉冷对自己太的模样,这幅模样她过去可从未瞧见过,甚至
是他怒打自己翘臀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绝情罔顾的神色,索紫儿心头哀哀的
酸楚,慌张的小手便来捉杨宗志的大手。
杨宗志向后猛的一躲,趁势从茶桌旁站立起来,定了下气息,颓然道:「罢
了,我既然城府不够,跟你都说出来了,索性便跟你讲个清楚,你要谋取你父王
的王位,离开这破木屋去作你尊贵荣耀的王妹,我自然管你不到,但是你要谋我
两万大军的性命,献给你的大王兄,我可一定不会让你如愿……」
索紫儿一听,俏脸顿时失色的更加厉害,慌忙摇着小手,娇躯颤抖着道:
「哥哥呀,你……你听我跟你说清楚,事情……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哩。」
杨宗志皱起眉头,斜睨着她,嘿的一声,自嘲的道:「还要再来骗我么?我
真的有这么傻么?」
索紫儿想要靠近杨宗志,但是杨宗志始终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索紫儿见
状胡乱的摇着自己的小脑袋,两鬓的长发随风飘起,两行清泪也滑过腮边,四下
滚落了下来,她急切间浑然不知该如何分说,才能熄下杨宗志的怒火,只敢娇声
讷讷的道:「好哥哥啊,紫儿做错了事情,惹了你生气,紫儿错了好么?你……
你别生我的气啦,要么……呜呜……要么你来打紫儿的屁股,只要你消了气,听
紫儿把话说完,你就是要打要骂,紫儿也绝无怨言的哩。」
她说话间,赶紧微微俯下上身,艳红的长裙向后一摆,整个娇躯趴伏在矮小
的茶桌之上,挺翘无双的香臀儿,却是高高的向后翘起,臀儿一扭,显露出裙下
洁白修长的美腿,径自凑到了杨宗志的手边,小嘴中依然是呜呜的轻咽不止,两
行珠泪挂在腮边唇角,但是小脸却又有羞红暗自涌起,看着既是楚楚动人,又是
凄婉可怜,让人心头不禁都软了一下。
杨宗志失神的凝视面前那浑圆的秀美双臀,美臀之下便是盈盈扭摆的细腰,
腰间缠绕着粉红丝带,此刻幽幽草灯照射下,竟是好一幅淫靡香艳的场景,想起
自己曾经在这天下罕有的香臀儿上肆虐过了好几回,而且自己十岁之前便结识了
这美臀儿的主人,与她发生了那般奇异的缘分。
杨宗志定了定神,微微叹了口气,暗自觉得自己这般责怪索紫儿也有些过分,
自己昂昂七尺之躯,偏要去找一个小女子算账,最后就算赢了又有什么快意可言,
他意兴索然的叹口气,宁息轻声道:「罢了,我再来打你还有什么意味,今日你
在忽日列面前为我们求情,让他放过我们南朝来的所有人,也许是你良心未泯,
我也不知是该怪你,还是该谢你了,哎……咱们后会有期吧。」
杨宗志说完了话,径自转过了身,推开木屋的小门,走了出去,索紫儿摆好
了受打的姿势,便微微闭住天蓝色的星眸,等着杨宗志的手掌好像上次在竹林边
一般,痛快淋漓的打下来,只是她等了好一阵,身后竟是毫无声息的,直到杨宗
志说了一句绝情话,便转身自顾的走了,索紫儿心头张惶的惊惧不已,猛地从茶
桌边立起身子,转回头来急急的找寻,却只见到两扇漆黑的木屋咿的一声合在了
一起。
身边灯火如豆,方才檀郎在侧,这如常的灯火也曾显得那么的温馨甜蜜,孕
育生机,此刻时日一转,这孤灯却又瞧起来如此无依无靠,大门合上,带起一阵
微风,孤灯便摇摇欲坠的乱晃,索紫儿的心儿霎时沉到了谷底,轻轻嗫嚅唤道:
「哥哥……」
两串绝望的泪珠油然间滴落在茶桌边。……
一出大门,空气骤然一冷,不自觉天空已是星光密布,高原接近苍穹,星光
便看着更加旖旎透彻,杨宗志胸中气怒未平,快步出了逻些城,来到山坡驻扎的
营地前,时辰已过夜班,他还没走进大营,何淼儿便抢了出来,捉住杨宗志仔细
的看,直到看见杨宗志分毫无差的,才是轻轻吁了口气,后怕的道:「那……那
小妖女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杨宗志摇了摇头,对她强自笑了笑,便无言的径直走进大营中,时日已晚,
气候又冷,大军除了安排巡夜岗哨,其余人早已歇息去了,使得大营中仿佛死一
般的沉寂。杨宗志走入自己的大帐,见到将军座前依然还有灯光,此刻那里正有
一个明媚的少女,一手支颐,一手掌着红烛,仔细看着桌上的一幅地图发呆,她
身后披了一件大大的天蓝色戎装,却是自己的随军衣服。
杨宗志心头柔柔的一暖,看着婉儿凑在烛火边的模样,暗道:这一路领军以
来,自己很多细碎的军务都被婉儿偷偷代劳了,她身子柔弱,操心却一点也不少,
此刻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她却还要帮我运筹帷幄,当真是苦了她了。
杨宗志悄无声息的走近秦玉婉,走到她的背后,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
秦玉婉微微的一惊,转身过来看清楚,才甜笑道:「九哥哥,你回来啦!」
杨宗志嗯的一声,便在她身侧宽宽的将军座上坐了下来,秦玉婉收起手中的
地图,轻轻挤入他的怀中,耳听着杨宗志悄无声响的孤坐,不由脆声微讶道:
「九哥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不想因为索紫儿的事情分她的神,便摇头强笑道:「没什么事,婉儿,
这么夜了你怎么还不去睡,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秦玉婉目光一柔,紧了紧身后披着的外衣,俏声道:「九哥哥,你是不是在
担心忽日列会卷土重来?」
杨宗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秦玉婉又将手中的地图展开,柔声道:「其实
咱们现在驻军在山坡道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咱们截住了逻些城通往
山下的所有要道……忽日列此次要么不来,若是再来定是作好了持久的准备,他
上次吃了粮草不济的大亏,这次一定千方百计的避免,所以他会花费时日来筹集
粮草,然后屯兵于金顶之下,徐徐图进,咱们若是驻守在逻些城内,筹集粮草和
兵器,便要尽数依靠逻些城内的吐蕃人,他们对我们猜忌不轻,到时候给我们办
起来便不会尽心尽力,现在我们驻扎在山道上,一切都可亲力亲为,不用看着别
人的脸色行事,多准备一些军需物资,这持久仗打起来便多一分把握。」
杨宗志嗯的点了点头,轻笑道:「好婉儿,你想的和我原本想的也是一模一
样,你自小聪明过人,心思敏捷,看人又看的甚准,可是……今日我回来的时候,
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对自己的判断多了些疑问。」
秦玉婉一听,顿时便来了兴致,急切的笑道:「是么?那我可又要与你比一
比了,你快说说,到底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么?」
杨宗志沉寂了一下,突然问道:「婉儿,你……你觉得索紫儿这个人如何?」
秦玉婉听得一愣,恍惚的道:「紫儿妹妹么?……她对你情深一片,芳心暗
许,只怕小心思里面只装下了你这一个坏家伙,再也装不下其余的半点东西了呢,
咦……九哥哥,你为何要这么问?」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好婉儿,只怕这一次便是你这个女诸葛也看错了人呢,
我们都上了这索紫儿的当……」
他说到这里,便将今日下午以来发生的一切简单的说了一遍,再道:「我原
本也是以为忽日列会首先去囤积粮草,然后围山佯攻,耗费金顶上的军需物资,
到了金顶上粮尽的时分,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顺利拿下,可是今日发生了索紫
儿这场变数,我却又隐约觉得,忽日列仿佛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急切才对,他似乎
急着要赶回到金顶来,不然可不会这般催促着索紫儿来帮他谋事。」
秦玉婉凝住眼眸,听杨宗志将整件事情说完,然后微微眯住双眼,细细的思
量的良久,才吁气道:「九哥哥,我只是冷眼旁观,我看那索紫儿对你倒不像是
虚情假意,那日你有危险的时候,她和我们一道站在逻些城下的山涧上远观,她
那忧急担心,恨不得立时冲下山去的模样尽是发自内心,绝不是故意做作出来的
呢,也许……也许她也有着自己的苦衷,也说不定。」
她说到这里,娇躯微微的轻轻摇晃了下,双眼闭住,小手下意识撑了撑自己
的小脑袋,俏脸上疲色尽显,杨宗志看的好一阵心疼,凝声道:「婉儿,你快去
歇息了罢,这些军务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况且我现在回来了,这些份内的事情,
自然都交给我才好,你看看你,脸色比过去又白了许多。」
秦玉婉歉然的朝杨宗志露齿一笑,才盈盈的站起身来,羞赫的道:「不知怎
了,这几日总感觉疲乏的紧,许是呆在高原上久了,生了不适应的反应。」
杨宗志皱眉心道:「滇南的地形也是高原,虽说高不及吐蕃,但是婉儿自小
便生活在滇南,绝不会比一般来自平原的普通军士反应更剧烈才对。」
他舒缓眉头,将秦玉婉手中的地图一把抢了过来,然后推着她走进了大帐深
处,直看到她当真歇下了才算作罢。
杨宗志手中拿着地图,缓缓踱回将军座前,座前的桌面上红烛冥然,露出的
灯芯变长,烛光便一闪一闪的不定,他凑手将地图横放在桌面上,想要去拨散灯
芯,恍惚间看到红烛下压了一张白纸,他心头微微有些惊奇,便从红烛下取出白
纸,发觉这白纸不大,只是小小的一块。
杨宗志用右手捏住一角,展手放置在红烛旁,凑头看过去,见到白纸上写着
四个大字:「切勿饮水!」
这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笔锋甚为犀利,但是绝不是身边的筠儿,婉儿或者何
淼儿手书,杨宗志不明白这张白纸为何要压在自己的案头,口中默默的念了几遍:
「切勿饮水……切勿饮水……」
他心想:这白纸不知是谁写的,为何……为何要放在自己的案头上。正想到
这里,杨宗志的瞳孔突然一阵收缩,恍惚的明白过来道:「莫不是……莫不是忽
日列让索紫儿在大军的饮水中作下手脚,好让大军失了抵抗,好方便他大军疾速
攻下逻些城?」……
周末了,争取能多更一点,希望晚上还能写出来一章!
正文第299章取舍之二
翌日一早,杨宗志还未起床,帐外便有人来唤,下面的军士传话道营外有人
求见,杨宗志披好衣服出来一看,见到一个身着胡裙的少女站在营外,两只小手
捏在一起,焦急的来回踱步。
今日天气大异昨日,昨日还是阳光明媚,夏日炎炎,今日天色一转,却又起
了大风,狂风刮过帐外招展的旌旗,猎猎作响,高原上黄黄的尘土被风卷起,逐
渐漫上天空,起了一阵阴霾的乌瘴。
杨宗志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
那少女听到身后的呼唤,急急的转回身来,杨宗志看得仔细,奇怪的道:
「怎么是你?」
那少女转回了身,只见到一副清丽红润的秀脸,眼眸大而黝黑,长发自中分
下,垂落两鬓,伴在细腰边,风声一过,尽数飘洒在杨宗志的身前,正是那昨日
轻歌妙舞的蓝奇尔,蓝奇尔凑近几步,低声柔弱道:「驸……大人,蓝奇尔求你
救救命!」
这蓝奇尔学说中原话也并不久,虽然她比一般的宫女侍从聪颖的多,但是此
刻说起话来依然语调生硬,怪异之极,杨宗志皱着眉头道:「谁要害你,你怎么
跑来找我?」
他说了一半,恍惚想起昨夜索紫儿气恨的威胁蓝奇尔的事情,再问道:「是
索紫儿要害你么?」
蓝奇尔慌张的摇着小手道:四「可不是我,可不是我,是公主,我家公主被
人给捉走了。」
蓝奇尔心急之下,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顺,一口气说完,杨宗志心头微微惊讶,
接口道:「是谁捉走了索紫儿,你亲眼见到的么?」
蓝奇尔抿住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再道:「今早来了好些个黑衣人,他们
闯进了公主的小院子,手里拿着弯刀,二话不说便将公主带走了,我们那里全是
些柔弱的女子,没有一个男子护卫,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人带了出去。」
「黑衣人?」
杨宗志缓缓踱了两步,脑海里闪现出襄州城外的瀑布边,自己智斗五个黑衣
人,那些黑衣人自己想来应当是忽日列的手下,只是后来事发变故,自己最初的
设想尽数都被推翻了,现在黑衣人又再次出现,难道……难道黑衣人也并不是忽
日列派来的?
杨宗志心头蓦地急了一下,正要唤过蓝奇尔一道去看看,只是走了一步,突
然又转回头来,盯着蓝奇尔道:「你……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而不是去找哈克钦
或者蒙泰羁勒老将军?」
蓝奇尔见到杨宗志举步就走,面露狂喜之色,待得见到他又转回头来,只得
垂眉忧虑的回答道:「大人,公主自小便生活在宫外,与宫内的人没有什么交道,
她……她从来只有你这一个朋友的。」
杨宗志哼的一声,闪着眼眸道:「只有我一个朋友?这话是谁教你的,是…
…是索紫儿么?」
蓝奇尔慌忙的摇头道:「是真的呢,大人,蓝奇尔敢用性命担保……」
她一边说话,一边双手合十,默默念道:「大慈大悲的佛祖在上,蓝奇尔对
天起誓,若是有半句假话,便让……便让蓝奇尔下辈子投胎作个魔鬼,永世不得
轮回。」
吐蕃人都笃信佛教,佛祖在他们的内心至高至上,佛教讲究因果循环,报应
不爽,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一切全是前生注定,因此蓝奇尔这句极重的誓
言发出,便代表着吐蕃人的生死毒咒一般,万万不敢违拗。杨宗志盯着蓝奇尔看
了一会,见她一头长发翻飞,双手虔诚的合在胸前,心头不由微微一软,道:
「好吧,你……我们这就去找找看。」
他们二人出营不远,杨宗志又犹豫的道:「我没见过今早来的黑衣人,可不
知道他们会把索紫儿带到那里去的。」
蓝奇尔迅速接过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们今天带走公主之后,我
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把公主带到了城外不远的荒坡上。」
蓝奇尔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向西边指了指,杨宗志放目看去,见到那边尽是
荒山深谷,地形复杂的紧,从这里一路看过去,却是层层叠叠,看不太透彻。
两人又向那个方向走了好一会,杨宗志背着手走在蓝奇尔的背后,他想着黑
衣人的来意,身份不知是不是忽日列的手下,正在此时,杨宗志突然止住脚步,
在后面唤道:「蓝奇尔姑娘,请等一等。」
蓝奇尔停住脚步,奇怪的转回头来看着杨宗志,见到他轻轻笑道:「请问蓝
奇尔姑娘,你家里现在还剩下些什么人?」
蓝奇尔听得茫然一呆,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家里早就没有……其他人
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跟了公主,便是……便是公主的人。」
杨宗志摇头笑道:「蓝奇尔姑娘,你的中原话毕竟说的还是不太好。」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但是你方才回答我的那几句话却又说
的太顺,我心头便有些疑问,那几句话你若不是练习了好久,也能说的这么流利
的么?」
蓝奇尔听得一窒,红色更是印红的发赫,咬牙强自道:「大人……你说什么,
蓝奇尔听……听不懂。」
杨宗志沉下脸庞,顿声道:「蓝奇尔姑娘,是不是索紫儿教你这么来找我的?
我猜的没错的话,她之所以派你来,是因为你的中原话在那些宫女侍从里面,是
说的最好的一个,若是其他的人来,只怕这么复杂的一件事情根本就分说不清楚,
嗯……昨日来的那位小姑娘,跟我只能说清楚一句话,其他的问话,她便只能用
歌舞来回答,比起蓝奇尔你,可就差得远了。」
蓝奇尔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杨宗志逼近过去,闪烁着眼眸道:「索紫儿她
派你过来哄骗我,是要作甚么?是不是……是不是让土伦佬设了个圈套让我钻进
去。」
他话一说完,心头也是郁郁的一沉,暗自心道:看来是昨夜说穿了话,今日
便要来硬的了。他心底深处毕竟不想与索紫儿为敌,甚至昨夜秦玉婉说起索紫儿,
口中对她甚为维护,杨宗志心底还有些暗自的欣喜,可是眼前事实俱在,他一时
不知道自己该是恼怒还是失望难过。
蓝奇尔受不住杨宗志的逼迫,害怕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公主她
……公主她……」
杨宗志咬牙催问道:「她什么?」
蓝奇尔眼神骨碌碌的转动,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杨宗志斜
眼看个分明,又哼道:「罢了,你不说出来,我也不逼你,但让我去见她,那是
想也休想!」
他说话间,便转回了身子。
蓝奇尔哎呀一声哭了出来,在他身后大声抽泣喊道:「公主她……只是想要
见一见你,但是她又怕你生了她的气不肯去见她,所以……所以才会找人假扮黑
衣人,把她捉住了。」
杨宗志微微一愣,回过头来,喃喃的道:「这是……这是什么道理?」
蓝奇尔哭道:「公主她对我们说,上次你也曾是生了她的气,狠狠的打了她
一顿屁……屁股,然后自己就生气的走了,后来公主偷偷的跑出去,被一群黑衣
人给捉走了,你又无比担心的去寻找她,拼着性命在那些黑衣人手上将她救了出
来,她心里开心的紧了,总是说这是她一辈子最最甜蜜浪漫的时光,后来你也对
她越来越好……昨天你又生了她的气,自己走了,她孤苦无依的,唯一能想到的
办法便是……便是再找一些人来假扮黑衣人,让你再去救她,她说……她说也许
只有这样,你才会原谅她,不会不要了她,她才能回到你的身边来。」
蓝奇尔这段话说的时而流利,时而断断续续,显然其中转述的一部分,她不
知听索紫儿说起过多少遍,暗暗记在了心底,其余需要她自己组织的话语,便说
的并不流畅。杨宗志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心底浮现出自己夤夜去追索紫儿的场
面,当时险象环生,两人共度难关,可谓经历生死,但是现在……
杨宗志叹息道:「她又何必作这些事情,咱们话不投机,即便是再见面,也
直如不见。」
蓝奇尔慌张的拉住杨宗志,摇头道:「大人,你昨天走了之后,公主她……
哭了一整夜,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对自己……对自己一点都不心疼爱
惜,大人,你若再不去见公主,只怕她……只怕她就快要没命了。」
杨宗志耳中听着蓝奇尔的说话,脑海中想起昨夜婉儿说道:「我看索紫儿对
你绝不是虚情假意,她的小心思里面只怕就装着九哥哥你一个人,其余的什么都
装不下了……」
他心头不禁有些迷茫的动摇,仿佛山石颤巍巍的晃动,蓝奇尔抬头见他皱着
眉头,举棋不定,又道:「大人,就算蓝奇尔求求你了……昨日,大王自作主张
的要将蓝奇尔许配给你,蓝奇尔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偷偷的暗喜,现下里……
蓝奇尔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你,因为……蓝奇尔可作不到好像公主这般的痴心
痴情。」
杨宗志叹气道:「罢了,我便跟你去看看吧。」
蓝奇尔听得大喜,生怕他改了主意,急切间拉住他跑进了山谷中。……
山坡上风声更劲,但是一旦拐过了山谷中,大风被土石所阻,便吹不进来,
一旦得些缝隙灌进来,也是细细的微风,在地上盘旋划个弯,便也渐渐消弭了下
去。
杨宗志随着蓝奇尔来到山谷尽头,见到不远处的山崖边果然立了好几个人,
其中四五个蒙面的黑衣大汉,中间胁住了一个清瘦的身影,天色微微阴沉,那些
人正翘首以盼的等在山崖边,一见到杨宗志与蓝奇尔走过来,顿时急切的摆好了
架势。
其中一个大汉左手扶在索紫儿的腋下,右手兀自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回
头警惕的盯了杨宗志一眼,突然高声叫道:「喂!你们是作甚么的?……千万…
…千万不要过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他说着变味的南朝话,口中吞吞吐吐,显然说不流利。
杨宗志一看,那大汉倒是作的像足十分,眼神中刻意扮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
样,他暗自想笑,只是抬眼又看了索紫儿一下,却又笑不出来了。索紫儿一身白
衣小裙,微风卷起,刮得她衣炔翻飞,远远来看,只觉得是好一副飘飘欲仙的出
尘仙子模样,但是仔细看过去,只见到她脸色苍白,比起身上的白衣还要失色,
眼眶红红的,两只天蓝色的秀丽眼眸此刻却是可怜兮兮的紧盯着自己,眼神中尽
是讨饶讨好的媚光传来。
那几个黑衣大汉见杨宗志对他们仿佛置若罔闻,而是径直的走向自己的身边
来,紧张的一提手中弯刀,又呵斥道:「喂……再过来一步,我便……我便真不
客气了。」
他手中弯刀向索紫儿脖颈间一横,作势便要砍下。
蓝奇尔着急的在杨宗志身后频频使眼色,可是现下场中的人所有目光都集中
在杨宗志的神色,自是没人去注意她的怪异,杨宗志又走了几步,来到与他们伸
手可及的地方,才是站定,仔细的盯着索紫儿看了好几眼,方是淡淡的道:「你
不是要砍下去么?那好,我便等着,你砍完了之后,我再与你说话。」
那黑衣大汉显然没有料到杨宗志口中迸出了这句绝情话来,非但是他,就算
是索紫儿,也是听得花容失色,哇的一声便大哭了出来,娇躯颤巍巍的道:「你
……你为什么这么绝情?你……你为什么要这般的对我,我……我真是要难过死
了哩。」
索紫儿这一哭,那群大汉们顿时慌乱了手脚,个个手举弯刀,讷讷的放在空
中,放下也不是,举起更不是,神色十足的尴尬,蓝奇尔在身后看得分明,赶紧
跑几步,冲到了他们身边,挥手对他们说了几句吐蕃语,那些汉子们一听,才蒙
头蒙脑的收起弯刀,朝着索紫儿拜礼,与蓝奇尔一道跑出了山谷。
山风弥漫,眼前便是高高的山崖,这里的山崖不像滇南的一般,垂直笔直的
落下,山崖边尽是怪石耸立,这里的山崖却是一道长长的山坡,山坡斜下去一路
尽是平坦的黄土,蜿蜿蜒蜒仿佛看不到头。
杨宗志暗自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索紫儿双手紧紧的捂住白皙的俏脸,浑身
乱颤的哭个不停,妙媚的身影仿佛印入了远远的天际,他沉吟道:「早知今日,
又……又何必当初。」
他自想自己既然已经与索紫儿撕破了脸皮,此刻再见,当真是无话好说,虽
然过去时日漫起过美好的回忆,但回忆就是回忆,却也总是会被血淋淋的现实刺
的体无完肤。
他说过了,便转回头去,作势要出谷而去,索紫儿在身后突然娇叱道:「站
住,你……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我便跳下崖去!」……
幸不辱使命!
正文第300章取舍之三
杨宗志听得身体一僵,缓缓转回身来,目视索紫儿,见她眼神中尽是绝望恐
惧的颜色,仿佛自己当真再向前跨一步,立时便会转身投崖自尽。杨宗志微微有
些迷茫,心内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分不清楚索紫儿这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今日被蓝奇尔唤出大营,虽然听了蓝奇尔的交代,心头软了软,但同时另
一个声音也在耳边响起道:「哼,这丫头又在骗人。」
因此这刻索紫儿说她要坠崖,杨宗志也是将信将疑,只因索紫儿过去骗他太
多,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是这个道理。
索紫儿方才听见杨宗志毫无怜惜的让黑衣人放手伤害自己,与上次他拼了自
己性命来保护自己,全然是两幅不同的样子,她看到杨宗志头也不回离去的模样,
只觉得心头的绝望已经到了极限。
直到杨宗志稍稍停下脚步,索紫儿才是感到一丝的希冀,娇怯的唤求道:
「哥哥啊,你真的这么讨厌紫儿了么?紫儿当真怎么做,都挽不回你立志离去的
心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你有很多事情,我其实都不明白,就好像你小时候从不生
活在皇宫里面,而是住在一个简陋的民居中,你拼了性命,也要去帮助你大王兄,
却是背叛了你的父王,其实这些都不打紧,你有你自己的秘密,若是不愿意说出
来,也属人之常情,但是……你为什么要来骗我,要来害我手下兄弟的性命……」
杨宗志说到最后,已经声色房转厉,索紫儿却是小脸煞白的抢话道:「没有
哩,哥哥,紫儿……紫儿从来没有骗过你,也没有……也没有……」
她说到也没有要害你手下兄弟的性命,却是想起了土伦佬的吩咐,讷讷的有
些接不下去。
杨宗志哼的一声,沉怒的再道:「怎么了,说不下去了么?你究竟还要骗我
到几时?」
索紫儿咿呀一声,蒙着脸蛋哭泣道:「哥哥啊,我真没有骗过你的,紫儿可
以对天起誓的。」
杨宗志心想:方才那蓝奇尔也是对天起誓绝无假话,可是事到临头,却是假
话连篇,叫我还能怎么相信?
索紫儿咬住细碎的玉齿,宛若下定决心一般,坚决的道:「其实……其实这
都是因为……因为……父王他要将我嫁给多勒克!」
索紫儿瞧着杨宗志眼神闪烁不停,仿佛对着自己是一点信任也没有了,不由
得哀伤心死的摇着螓首道:「哥哥啊,紫儿原本天真的以为,天下间鱼和熊掌不
可兼得时,人总是能够选择熊掌而舍弃鱼,现下里紫儿才算知道,有时候就算是
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取舍,也是难以做到的哩。」
索紫儿越说越是悲伤,面色却是缓缓的沉了下来,伸出小手轻轻抹去自己双
颊边的泪珠,又轻咽道:「紫儿舍弃了身边的一切,只想……只想能够和你在一
起,但是哥哥你现在也不要了我,紫儿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索紫儿说到这里,嘴角柔柔的朝杨宗志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凄婉,仿佛午夜
晃眼即过的昙花般,随着清泪渐渐淡去。
她放目向杨宗志仔细看来,目中隐约透射出依恋,不舍,伤感等各种神情,
仿佛要用尽全力将杨宗志记在心底,然后摇一摇娇躯,竟是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
了高高的山崖。
杨宗志乍一看到索紫儿的神态,虽然嘴上不说话,但是心底却是更加动摇,
再听到她说:「舍弃了一切只想能够和你在一起。」
话中分明是将自己比作了熊掌,而将其他人都比作了鱼。
他凝视着索紫儿那决绝的微笑,心头猛地暗叫:「不好!」
下一时刻,他只见到眼前白衣一翻,索紫儿便投身跃下了山崖。
杨宗志慌忙伸手一拉,只拉到一个滑滑的衣角,他心头自责之下,想也不多
想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便随着索紫儿一道跳下了长长的山崖,一落下去,便是
长长的土石山坡,杨宗志沉了一沉身子,用手用力向前一探,隐约抓住了一个柔
嫩的手腕,便紧紧的握住,将索紫儿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两人顺着山道疾速的向下滚去,滚了好半天,速度一点也没慢下来,身边的
黄土铺天盖地的卷了上来,将两人卷入土层中,又灌入两人的眼角口鼻,山道陡
峭,一眼望不到尽头,杨宗志深深的知道,若是这样一直滚下去,两人就算没有
摔死,也会被黄土淹没在厚厚的土层中,憋气而死。
他用力的紧了紧怀中索紫儿的脑袋,将她依入自己的怀内,尽力让她少受到
黄土的冲击,继而猛吸一口气,伸手用力向下一拍,他此刻内力恢复,一拍之下,
力透出来将脚下的黄土拍的四散飞扬,但是黄土无形无质,汇聚在一起便是土坡,
但是一旦分散开便是灰沙,人的掌力虽强,却碰不到受力的对手,也便没了作用。
杨宗志心知如此下去,两人定是难以避免葬身黄土的噩运,因此他再吸一口
气,却是一把抓住怀中的索紫儿,用力的向上抛去,索紫儿得他大力一灌,娇躯
硬生生的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只是相反的,杨宗志却是坠落的愈急,身子轰的一
声,便被埋入了黄沙之中,再也见不到人影。
索紫儿斜坐在山道黄土之上,撑住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大股大股的黄
沙,吐了几口,却又急急的向下看去,一望之下,却是差点晕厥了过去,下面黄
沙一过,便即恢复如常,仿佛方才巨大的风沙从未刮起来一般,此刻这山谷如同
死一般凄冷沉寂,她甚至都可以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震得耳鼓都有些嗡嗡的
发鸣。
索紫儿清楚的感觉到刚刚杨宗志将自己护在温暖的怀中,一切就好像上次瀑
布边一样,他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住自己不伤一根毫毛,她大哭一声,
又急急的向山道下跑去,找到杨宗志方才埋沙的附近,没命的用手刨了起来。
面前的土沙看着是如此的平整,若是乍到此地,只以为这里本就是一片平地,
浑然不会察觉片刻之前,这里曾埋进了一个人下去,而这个人……对自己来说,
便是生命中的全部。索紫儿的小脑袋已经是空白一片,小手拼命向下刨沙,黄沙
虽细,但是连在一起便好像带刃的刀子,割在她滑腻的小手上。
那小手此刻布满鲜血,从手指尖和手腕处都流了出来,但是索紫儿此刻一无
所觉,更是发了疯一般的向下猛刨,手下的沙子本是无形之体,刨过了之后,眼
前出现一个大坑,但是身子一动,四周的沙子便有重新汇聚起来,将方才的大坑
尽数的掩埋了住。
索紫儿便这样刨了埋,埋了刨,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突然身前的沙子微
微一动,从里面噗嗤一声弹出了个身影,索紫儿定睛看过去,见到那人出来,全
身上下灰头土脸,没有半点完整的地方,只是在弯腰剧烈的喘气,但是黄沙随着
身体落下,渐渐显露出那人的面貌,只见他相貌俊逸,英眉出众,刀削刻画,但
此刻眉毛上和鼻头都挂满了细沙,看着又十足的狼狈,让人想要发笑。
索紫儿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接着又哇的一声大哭,冲着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扑进他的怀中,小手没命的打在他的胸口,娇哭道:「你吓死我哩……你吓死我
哩,我……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一步了,哥哥你不要再赶紫儿走了,紫儿一辈子都
不要和你分开!好不好?」
杨宗志急急的喘了几口气,方才他被埋在黄沙之下,身边四周的挤满了沙土,
只觉得自己胸口被压抑的火烧难受,他用力的四下乱撑,但是沙子一旦合住,便
仿佛一张大网一般找不到破口,他用尽了平生气力,也是撑不开半点缝隙,胸口
的浊气渐渐不够,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迷糊,迷迷茫茫的恍惚看见爹娘的影子,
爹爹看着自己,痛惜的道:「志儿,你……做事总是这样不计后果,你何时才能
真正的稳重下来,爹爹……哎,爹爹对你当真好生失望!」
娘亲也缓缓走了过来,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流泪道:「志儿啊,你莫要怪
你爹爹,他是……他是气恨你总是不爱惜自己,你这个样子,爹娘就算在九泉之
下,又……又怎么走的安心,又……又怎么放心的将倩儿交了给你呢?」
杨宗志只觉得自己血往上涌,想要张口大呼,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迷茫
间身上一股怪怪的气劲猛地四处流窜,到了胸口的华盖穴,自己的身子仿佛要炸
开了一般难过,这股气劲围聚在华盖附近,迟迟不得宣泄,他呀啊一声,只听见
砰砰乱响,眼前顿时重见天明。
怀中的索紫儿一边抽噎,一边对着自己娇嗔不已,杨宗志心头也涌起一阵后
怕,暗自冷汗道:好险!好险!险些便没命回去了。他抚着索紫儿滑顺的乌黑长
发,突然开口大斥道:「你……你怎么这般大胆,难道……难道不要命了么?」
索紫儿哀哀的抬起头来,凝视着杨宗志肃下的面容,暗自心头又惴惴不安起
来,虽然方才杨宗志浑然不顾自己性命的救下了索紫儿,但是对着索紫儿却又没
有了好颜色。
索紫儿黯然的垂下小脸,怅然欲滴的娇声道:「紫儿……紫儿错了……」
她想起自己就算再低头认错,但是杨宗志也未必更理会自己,就像昨夜一般,
自己千恳求万恳求,最后杨宗志还是要离开自己而去。
杨宗志唬着面孔,又道:「你……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快把自己的屁股翘
起来么?难道我不该打上一打么?」
「咦……」
索紫儿惊喜的抬起小脸来,仔细的盯着杨宗志看,眼神中尽是希冀的目光,
她看着杨宗志虽然面容还是肃穆,但是嘴角却是微微忍不住透出一丝微笑来,弯
了一个灿烂的弧度,索紫儿欢快的娇吟一声,顿时趴下身子去,将自己最最挺翘
的香臀儿高高翘起来,尽数挺在了杨宗志伸手可及的面前,然后轻轻的猫吟一声,
闭上了自己媚眼如丝的双眸。
杨宗志高抬起大手,对着这又丰挺,又柔腻的香臀儿落下,只是落下之际,
却又缓缓的一沉,而是抚在了这腻肉之上,面色也是柔柔的一顿,猛地将索紫儿
整个娇躯都横抱在自己怀中,将自己脸庞垂入她的面颊边,轻声道:「紫儿……
哥哥才是错了,哥哥不该这样对你,但是你这样不顾性命的跳下来,若是你……
若是你……哥哥心中不知该有多痛了。」
索紫儿愣愣的听着杨宗志的说话,忽而心头甜腻的发酸发涩,轻轻的呜咽道:
「好哥哥,你不再生紫儿的气了么?」
她痛苦了一整夜的心情,此刻骤然得到发泄,竟是哀哀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才是不好意思的止住,乖乖的偎入杨宗志的怀中,与他斜躺在山道
黄土上。
两人休息了好一阵,索紫儿才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幽幽的道:「哥哥呀,
紫儿方才……方才真是不想活了哩,父王他总是让我去嫁给讨厌的多勒克,就因
为这个原因,紫儿才会偷偷的跟着哈克钦出来,跑到南朝去求兵,顺便……顺便
也是去散散心的哩,只是没想到……哎……」
她说到这里,缓缓的抬起艳丽的小脸,对着杨宗志深情无限的凝视着,娇声
又道:「没想到……紫儿却是在南朝遇见了哥哥你,紫儿一见到你,便觉得说不
出的熟悉亲切,虽然你对着紫儿的时候,总是凶巴巴的板着脸孔,但是愈是这样,
紫儿便愈想与你亲近。」
索紫儿微微的缓了一口气,才对着杨宗志吐着口中香气道:「后来,南朝的
皇帝派你来出使吐蕃,你可不知道,紫儿心底里有多高兴,紫儿日夜盼望着,你
能来与我说说话,陪着紫儿到处去走一走,转一转,可是你却总是对紫儿避而不
见,因此……因此人家才会使了小性子,将你们南朝的那个什么大才子,打成了
个猪头。」
索紫儿说到这里,神情微微有些得意的咯咯娇笑起来,杨宗志听着她说起两
人相交的前尘,不禁也是心旷神怡,更觉此刻弥足珍贵,不由得紧了紧她在自己
怀中的细软娇躯。
索紫儿娇笑道:「自那以后,紫儿被哥哥你救了下来,便偷偷的对自己道:」
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要跟在哥哥的身边,就当是……就当是偿还小时候那一
笔相思债好了。『所以紫儿想方设法的赖在哥哥那里不走,每日里都过得开心快
乐极了,紫儿这一生的岁月,从来也没有好像这段时间那般无拘无束,咯咯……
咯咯……直到距离吐蕃越近,紫儿……紫儿的心里也愈发的忐忑,因为……父王
若还是让紫儿去嫁给多勒克,那可又怎么办才好哩?「
索紫儿言到此处,微微皱起娇媚的秀眉,天蓝色的眼眸中荡起伊人的秋水来,
娇痴的抬头道:「哥哥啊,紫儿一路来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是毫无主意,直到那
天……那天……」
索紫儿小小的素洁脸蛋忍不住印红了一片,羞答答的道:「那天紫儿偷偷听
到你与筠儿姐姐她们欢好,紫儿才想到要将自己献了给你,如此紫儿才好理直气
壮的回绝多勒克。可是你……你却是忙着军中的事情,要么又是因为其他姐姐们
的事情,就是不让紫儿如愿的,万般无奈之际,前天夜里,紫儿才只得去恳求父
王,让他将我许配给你,哥哥啊,你一直以来是不是都觉得紫儿好生大胆,又好
是不要脸的哩?」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荡,想不到这事情当真还有这么原委曲折,不由得叹气道:
「我怎么会?」
索紫儿甜甜的嗯了一声,望着杨宗志的眼神中愈发情丝万缕,仿佛要将他死
死绞缠在自己的目光中,再也放不下分毫,才委屈的道:「可是前夜父王听了我
说的话,却是……却是大发雷霆,紫儿虽然与父王见面不多,自小都是一个人过
活,但是父王这般发怒的样子,紫儿却是从未见过,紫儿心头好生为难,不知该
如何是好,直到昨天……宫里传来消息说,父王在金殿上将蓝奇尔许配给了你,
紫儿心底便知道了,父王这么做,定是不想让紫儿再多想了,而是……而是要断
了紫儿的念头,就在这个时候,大王兄派土伦佬大人来找到我,让我助他登上王
位。」
索紫儿微微转过了娇躯,亦梦亦幻的娇魇尽数堆在杨宗志的眼前,语气飘渺
的道:「哥哥啊,紫儿不得不去帮助大王兄哩,因为……因为只有大王兄坐上了
王位,紫儿的小小心愿才会真的实现,他答应我求他什么,便应承我什么哩。哥
哥你昨日骂紫儿说,紫儿是想做尊贵荣华的王妹,这可真是冤枉了人家哩,紫儿
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嫁给哥哥,如何能陪在哥哥身边一辈子,给你生许多的小宝宝,
其他的金银财宝,成王成后,人家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这一切你可相信
了么?」
杨宗志听得心头好一番激荡,他虽然暗自有些相信婉儿昨夜所说的话,但是
……却没料到索紫儿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直让她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只为了跟
在自己身边,联想起昨夜里,索紫儿深情款款的介绍那小院子给自己,语气中尽
是缅怀和不舍的神情,想来是因为她知道跟了自己之后,便不会常住在吐蕃,而
是住在了中原,因此对这自小以来便一直居住的小居,有些念念不忘。
杨宗志心头沉郁的心想:「鱼与熊掌,这傻丫头她将我当作了一生的熊掌,
抛弃荣华富贵,丢掉父兄亲人也要跟我在一起,而我却是……我却是对她百般的
忌恼,因此她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才会甘心跳崖自尽……」
杨宗志猛地抬起手来,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朵,俊脸上红了一片,道:「我
真该死,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索紫儿心疼的凝视着杨宗志,伸出小手来轻轻抚摸在他俊脸的一侧,柔柔的
道:「哥哥你再莫这样了,你这样子,紫儿心里快要疼死哩。」……
正文第301章取舍之四
两人依靠在山坡上说了好一会话,不觉精力都恢复了大半过来,杨宗志眼望
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道,沉吟了好半晌,索紫儿突然道:「哥哥,大王兄让土
伦佬大人给紫儿带信,说到他今夜便会重返逻些城,只是……哥哥你的大军驻扎
在城外的山道上,他避讳不开,因此……因此他给紫儿出了个主意……」
杨宗志本在观察四周的地形,听了索紫儿的话,不觉心头一动,淡淡的道:
「嗯,是不是他让你给我们的饮水里面下毒,好让我们都妨碍不到他的大计?」
索紫儿咦的一声抬起头来,惊奇的看着杨宗志,惴惴的俏声道:「原来哥哥
你都知道了哩?我早说过大王兄他知道的故事没有你多,总是比你不了……不过
……不过这次大王兄说的是中土有一种蒙汗药,若是下在人畜饮的水里面,便会
无色无味,无法察觉,而人饮下之后,只会昏睡几个时辰,时辰一过,人便自然
就会醒来,到时候……到时候他早已拿下逻些城,便与哥哥你无碍哩。」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他攻打逻些城这么些时日,纵然用尽全力,想尽各种
办法,但是也没有如愿奏效,此刻他如何能夸下海口,说道几个时辰便能如愿?
哼哼,这事情岂有这么容易的么?」
索紫儿轻轻摇头道:「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王兄在城内还有自己的内
应,想来……想来他总有自己的法子,只不过他给我保证了不伤你们南朝大军的
一分一毫,因此人家也懒得去管他哩,日后他若是坐上了王位,紫儿便去与他说
要跟着哥哥回去,而且他需要与哥哥你交好,让你完成了南朝皇帝给你的任务,
人家才好开开心心的跟你回去洛都哩。」
杨宗志心头升起一阵感动,正用大手温柔的抚摸着索紫儿秀丽绯红的小脸蛋,
轻笑道:「你倒是作的好打算,只是害得我又是胡乱猜测了一通,你若是早些都
告诉了我,我们岂会现在这般狼狈的坐在这里,爬不出去?」
索紫儿得意的昂起自己妖媚的小脸,任他大手落在上面亲密的抚弄,脸色粉
红一片,看着却是异常的妩媚,她柔柔的咯咯娇笑道:「人家才不哩,只有今日
这样,紫儿才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了,知道哥哥对人家好,把人家当作了乖乖的小
妻子哩……吟……」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杨宗志一口嗜住了甜甜的红唇,两人此刻心心相印,都
是意乱情迷的紧搂住对方,恨不得将自己都挤进对方的身体,才算甘心。杨宗志
吮出索紫儿羞答答的小舌头,放在口中肆意的舔舐,两人口中都有些咸咸的沙砾,
但是唇齿摩擦起来竟愈发的销魂刺激,杨宗志耳中听着索紫儿嗯嗯的低声管吟,
嗅着她鼻息中喷出丝丝好闻的香气,一只大手却是攀上了她那傲视天下的挺拔双
臀,拿在手中又捏又挤,激得索紫儿仿佛蛇妖一般扭曲婉转。
索紫儿晕红着双颊,死死的闭住双眸,两只修长无比的玉腿也渐渐缠住了杨
宗志的腰身,她的双腿足够修长,只有何淼儿的长腿才能与她相提并论,此刻她
紧紧的缠绕在杨宗志身上,两腿之间的花心便妖媚的绽放,顶在了杨宗志的腹下。
杨宗志腹下早已火气,索紫儿对他来说仿佛失而复得,因此更是心疼珍惜,
便搂住她柔软的细腰,将她密实的贴在自己的腰身上。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死
里逃生之后更是有些放肆的快慰,正待更进一步的时刻,突然山下的山谷中传来
一阵男子豪迈的回音道:「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南朝大军中给我们通风
报信的人,居然是你!」
接着另一个细弱的多的男子回话道:「你……你笑什么?哼哼……看你的样
子,只怕也不是吐蕃蛮子的吧,你也是南朝子民,却投身在了忽日列的麾下效命,
又怎么有资格来笑话……笑话我?」
杨宗志乍一听到这两个声音说话,心头一时奇怪之极,因为后一个男子的声
音,自己似乎有些熟悉,隐约在哪里听到过,却是转瞬还无法细想出来,他悄悄
打手势让索紫儿平息下来,侧身又倾听了下去。先前那豪迈的声音继续道:「哼,
我跟你志向不同,却……却也不愿与你多说,你只需知道,今日大王子便要攻下
逻些城,而你的任务便是……偷偷的去放开城门,就够了。」
杨宗志和索紫儿一道听见他们说起大王子,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暗自道:
「他们莫不是说的忽日列?」
那细弱些的声音不满的回话道:「我为何要尽数听你们的差遣?你可要记住
了,在下并不是忽日列的走狗。」
那豪迈的嗓音显然被激怒起来,高声呵斥道:「是么?你不是忽日列的走狗,
又为何会把南朝大军要合围狼谷的消息都通传了出来,若是没有你的消息,忽日
列只怕早已全军覆没,哪里还会有着今日之举?」
杨宗志听到这里,眉头快速一闪,差点跳起身来,暗道:「我想起来了,我
想起来了,这是……这是崔代!」
他回想起那日给逻些城传书的事情,虽然这文书是索紫儿亲手所写,但是当
夜曾经唤了崔代过来,崔代一直陪侍在旁边,将所有的计划和布置都看了个透,
因此这后面的豪迈声音说起此事,他立时便联想起了当时的一切,想清楚这细弱
的声音的主人,正是那闻名天下的才人崔代。
杨宗志有些歉然的回望索紫儿,看着她乖巧的朝着自己扬起小脸嫣然痴笑,
看着好不让人心动旖旎,他暗自皱眉自责道:「又错怪了她……」
这山下说话的两人,显然一个是崔代,另一个不明身份的,却是来自忽日列
的大营,只是他们二人言不投机,说了几句话便吵了起来,崔代听见那人语气中
饱含讥讽鄙夷之意,顿时气恨的道:「若不是杨宗志那臭小子抢了我……抢了我
……哼哼,我又怎么会听了三皇子的话,来给忽日列通风报信,本来不管是忽日
列还是朔落王,他们要死要活跟我半点干系也没有,但是杨宗志这臭小子么……
哼哼,我定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吐蕃!」
崔代话语中恶毒之极,充满了对杨宗志的愤恨,显然是在洛都的时候,他眼
见唐小婕投入杨宗志的怀抱,而心怀嫉妒。
索紫儿忍不住眉头一竖,捏住杨宗志的小手微微一紧,便想俏立起来发声斥
骂下去,杨宗志赶紧将她抱了过来,对着她使了好几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那豪迈的男子听了崔代的话,竟然仿佛也是大怒,嗤声道:「呸……你是个
什么狗东西,怎么敢去和……和……嘿嘿,嘿嘿……总之既然是三皇子派你过来,
全力协助忽日列大王子行事,你便要听命于大王子,过一会你便回营去,看看南
朝大军是不是都被迷晕了,若是得手的话,便放出这个信号,今夜我会与你一道
去打开逻些城的城门,倘若吐蕃守城官问你为何要打开城门,你便告诉他们大王
有命,让南朝的大军进城休养,知道了么?」
崔代茫然的道:「吐蕃人对我们南朝大军百般猜忌,又怎么会……怎么会放
了南朝人入城?」
那豪迈的男子嘿嘿冷笑道:「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朔落王的手令,你只需一
切依照定计行事,其余的事情也不需你多管,你这么婆婆妈妈的酸秀才样子,可
小心……嘿嘿……小心活不过今晚才对。」
杨宗志听到这里,脑中暗自浮想道:「怪不得忽日列敢去夸下海口,说到几
个时辰便能拿下逻些城,原来他早已在三方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只需要这三方
全力配合起来,土伦佬去取得手令,崔代假作南朝人的使者,再加上我等被索紫
儿的蒙汗药迷昏在大营里,他便可以大摇大摆的扮作南朝大军入城,如此一来,
逻些城必破无疑。」
他转念又想:「但是自己桌头上曾经放了一张白纸,上面手书『切勿饮水』
四个大字,依照这人的意思来看,显然是个知情之人,不然不会发下这样的警示,
但是……但是这人又会是谁呢?」
他心思快如闪电,不多久便将这计划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个遍,下面崔代与人
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再无声息传来,看起来是渐渐去的远了,索紫儿在一旁小
心翼翼的瞅着杨宗志,见他时而颦眉,时而又吁一口气,不由看得煞是有趣,咯
咯的轻笑了起来。
杨宗志缓过头来,面对索紫儿,见她眼神娇媚,露齿一笑,面对自己如同过
去一般痴情一片,忍不住心头一暖,浅笑道:「紫儿小丫头,你一个人笑个什么?
是不是……是不是怪我方才欺负的你还不够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伸出大手去,想要抚弄索紫儿香艳无比的翘臀儿,索紫
儿眼神明媚的一闪,咯咯巧笑着躲避了几下,小猫般颤声娇嗔道:「不要哩……」
不一会,便被他又重新捉入了怀中,杨宗志在她秀丽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个
够,才笑着抬起头来,道:「紫儿,忽日列给你的蒙汗药,你都放在了哪里?」
索紫儿正咯咯的胡乱躲避,浑身上下酥软的发热,听到这里却是微微的一呆,
娇滴滴的道:「我……我放在小院子的家中了,哥哥你是不是要拿过去,那……
那我全部都拿来好了!」
杨宗志笑道:「我又不是开药铺的,要那麽多蒙汗药作甚么?」
他用手拨拉一下她微微散乱的长发,显露出长发下秀色可餐的精致小脸,仔
细的凝视了她一会,又嗯的一声,继续点头道:「好紫儿,你现在这个样子么,
虽然慵懒的甚是好看,但是……但是我看你还是回去沐浴一番,精心梳洗打扮,
然后换了盛装,我派人去接你过来我大营。」
索紫儿听得面色大喜,忙不迭的嗯嗯点头,耳听杨宗志又道:「记得带上那
些蒙汗药一道过来,知道了么?」
索紫儿傻傻的愣住,茫然娇怯的道:「哥哥你都知道了,我还要带上蒙汗药
作甚么?」
杨宗志没好气的捏着她尖俏的小下巴,嘻嘻笑道:「傻丫头!当然是到我大
营里来下药了。」